有些故事,一直不曾被遺忘;


有些人,始終沒有離開。--黃春明


 


 


明星西餐廳的創辦人 簡錦錐 先生,十八歲時結識了流亡到台北的俄羅斯人「艾斯尼」,1917年俄共推翻沙皇政權,艾斯尼和一群白俄人先後流亡到上海、台北,艾斯尼是流著貴族血液的皇家侍衛軍,曾目賭沙皇全家屍體被淋上鹽酸的慘況。


兩人認識時,艾斯尼已步入人生的黃昏,某日艾斯尼到簡家商店買拐杖,只有略通英語的簡錦錐可以跟他溝通,兩人結為忘年好友。簡錦錐為艾斯尼的外國朋友仲介房屋,發了一筆小財。


由於思念故鄉,艾斯尼和五位同鄉合夥開設專賣俄國食物的咖啡廳,也拉了簡錦錐入股。1949年,明星在武昌街城隍廟對面掛起招牌,那時明星還不叫明星,只有一個英文名字Astoria。食物是治療鄉愁的靈藥。他們把明星當成了故鄉,到明星買羅宋湯、俄羅斯軟糖,舉行晚宴和舞會。其中許多人是貴族出身,出現時總是西裝筆挺。


「當時的台灣地板不是黃泥土就是水泥地板。Astoria卻是滿室木質地板,並以咖啡渣在地板上鋪出一個通道,一上樓梯就可以聞到濃濃的咖啡香」。


合夥人之一伏爾林,曾在上海霞飛路開設Astoria咖啡館。據說台北的Astoria,完全按照上海前世的版本打造。


最有名的俄羅斯軟糖,是由列比洛夫夫婦負責製作。列比洛夫曾在俄國王宮廚房裡工作,總是在自家祕密調製軟糖。


1950年代台海情勢緊張,伏爾林和列比洛夫陸續移民海外,艾斯尼留了下來。為了怕艾斯尼失去工作無法留在台灣,簡錦錐獨資把Astoria頂了下來,請艾斯尼當顧問。


1964Astoria重新開幕,掛上了中文字「明星」,象徵白俄時代的逝去,客人也慢慢換成了白先勇、黃春明…。


簡錦錐把艾斯尼接到家中照顧,一直到他過世。身體衰弱的艾斯尼堅持每天到明星,一個人喝咖啡、吃點心。艾斯尼過世後,明星依然保留他的位置,每天放上點心和咖啡。


人們驚嘆,明星為什麼可以容忍作家點一杯咖啡坐一整天?原來就算是靈魂,也可以在明星擁有一個永恆的位置。


流亡的靈魂繼續流亡,故鄉的滋味卻在明星封存。這歸功於簡錦錐驚人的記憶力,列比洛夫曾讓他看過一次調製俄羅斯軟糖的過程,他走後簡錦錐憑記憶調配,味道被老顧客稱讚「一模一樣」。


從年輕到老,簡錦錐每天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到廚房「監工」,看師父有沒有按照配方調製軟糖,麵粉、糖的比例一點都不容更動。


早期的明星,是以獨特俄式餐點、西點麵包吸引著台北人。每天下午四五點,總有外國使館、達官貴人的黑頭車紛紛來到武昌街,等著在第一時間購買剛出爐的麵包。那時來自俄國的 蔣方良 女士時常造訪明星,她喜歡吃明星師父做的俄羅斯軟糖,她在這裡可以找到一絲解鄉愁的味道,為明星添增不少神祕的色彩。簡錦錐知道故鄉滋味對遊子的重要,明星的俄羅斯軟糖,芬娜( 蔣方良 女士的俄羅斯名)一直吃到93歲。蔣方良的葬禮上,傷心的簡錦錐堅持女兒代表出席,因為芬娜的家人早失去了蹤影,「明星就代表她的娘家!」


明星也是台灣第一個巧克力蛋糕的誕生地。簡錦錐透露,當年他獨資頂下明星,西點師父卻跑光,他只得打電話請香港朋友為他買來蛋糕食譜。他在電話中記下,現學現做,結果卻「試驗」出台灣第一款黑(巧克力)蛋糕。


多層蛋糕也是簡錦錐「試驗成功」的產品。一九六六年,新光創辦人吳火獅想為母親訂製「像壽桃那樣層層疊疊的蛋糕」,簡錦錐從民俗技藝「釘陀鑼」中得到靈感,完成台灣第一款多層蛋糕。總統府看到後也向明星訂購,蔣中正過世前的生日蛋糕都由明星負責。


每周二簡錦錐固定帶孫子到郊外騎馬,還教導他「不能摘蘆葦」。艾斯尼曾告訴他,從莫斯科一路騎馬逃到哈爾濱時,馬兒就靠蘆葦活了下來,「蘆葦是他的恩人」。


「明星」其實便是俄文Astoria的中文。「天上的星星,代表對故鄉的思念。」艾斯尼騎馬逃亡的路上,看的可是天上的星星?


簡錦錐默默守著明星咖啡館,就像他守著那一段與俄國朋友的情誼。這世上總有不滅的星星,也許是友情,也許是回憶。


 



茶在沉思


咖啡在默想


文學在高談


藝術在闊論


時間在筆下奔馳


空間在稿紙上展開


 


這是詩人羅門在明星咖啡館歇業時所寫下的詩句。明星咖啡館與台灣文學史的淵源和老式咖啡館的氣氛,是時尚連鎖咖啡店所無法相比的。有這樣一家咖啡館靜靜存在於台北的一角,實在是台北的福氣。


1949年的「明星西點麵包」成立,次年樓上的「明星開啡屋」開張起,便宜的價格使藝文界人士喜歡來這裡埋頭寫稿,一杯咖啡就能坐上一整天,更常常能看到高談闊論天下事的景象,五零年代開始,老詩人周夢蝶在騎樓下擺起舊書攤,這兒自然更成了騷人墨客的聚集地,包括白先勇、陳映真、王禎和、施叔青、林懷民、季季、隱地、劉克襄等人都與明星咖啡屋一同走過了台灣藝文歷史的風風雨雨,甚至黃春明的兒子還是睡在其中一張咖啡桌上,一路吃著免費的麵包長大的。


戒嚴時期,許多來自大陸的禁書被文人視為無價的珍寶,但當時的藝文青年都知道周夢蝶的舊書攤是全台灣藏量最豐富的「寶山」,仙風道骨的詩人始終以一襲長袍、一卷在手的形象在屋簷下靜靜坐著,文人們來到有時候看見他閉眼沉思,也不敢驚擾,將銅板放在一旁,挑了書就採著木梯上明星咖啡屋,許多雜誌編輯們更常提著一綑綑的滯銷雜誌來到這兒,輕輕在老先生身邊放下,即逕自往樓上走去,其中,見證台灣文學史的《現代文學》、《文學季刊》等刊物,從內容構思、編輯,到校對也幾乎是在這兒完成。


說這裡是台灣的「藝文地標」一點都不為過,林懷民指出,沒有明星咖啡屋,雲門舞集也不會有現在的模樣,台北市長馬英九也曾表示,忘不了高中時期「雜誌看文星,咖啡喝明星」的年少回憶。十五年前這兒吹起另無數人唏噓的熄燈號,睽違許久明星咖啡屋在去年開張後,再度成為藝文界作家、音樂家、畫家,甚至廣告人的聚集地,「明星光環」不因歷史的消逝而褪色,隨著時代的轉換,被文人雅士喻為「台灣永遠的文化沙龍」,現在明星咖啡屋溢滿了密度更高、風貌更多元的人文色彩,我們也期待更多的新時代的筆耕,繼續在這兒展現後繼的燦爛風華。(中廣新聞羅皓恩報導)



  



這是作家黃春明,回憶自己年輕時候,剛到台北,自己一個人在外租房子,因為房間太小,只能擺張床,不得已必須到外面找地方寫作的一段回憶。而他所說,又能坐一整天,又能吃飯,又能吹冷氣的地方,就是曾經有台北文學地標之稱的明星咖啡屋。


說到明星咖啡屋,稍微有點年紀的台北人,大概多少都有點印象,這家位在台北市武昌街,緊鄰重慶南路書街的咖啡屋,在五、六○年代,台北街頭沒有那麼多Coffee shop的時空下,可是數一數二、非常有名的店。到這裡,點一杯咖啡,吃一塊樓下明星麵包廠有名的俄羅斯點心,可是很高級的享受。而或許也就是因為地理位置好、加上產品不錯、服務好,慢慢地,這裡成為當時文學界、藝術界人士,最喜歡聚集的地方,拜客人之賜,也逐漸形成咖啡店的特色。


作家陳映真回憶當年,和一群朋友一起編文學季刊的時候,就經常在這裡工作,到後來,連印刷廠都知道要到這裡和他們碰面,咖啡店員工還會幫忙叫人。


而當時在咖啡店樓下擺舊書攤的老詩人周夢蝶,也是明星的常客。周夢蝶回憶,當年咖啡屋二樓、三樓都有座位,但是一般客人懶得走到三樓,三樓客人比較少,加上放了個屏風,他走上三樓,拉上屏風,頓時開放的咖啡屋場地,就成為屬於自己的小天地,可以盤腿禪坐沉思,也可以寫寫詩。像他自己篇幅最長的作品回音,就是在這裡,坐四個小時寫四行、六個小時六行...慢慢完成七十行的。


一家咖啡店為什麼能夠成為這麼多人的回憶,明星的服務,最令這些文壇老兵懷念。陳映真最津津樂道的,就是當年明星不看他們一天只叫一杯咖啡坐一整天,還不斷幫他們加水,到今天已經找不到了。


甚至像黃春明這些奧客,有的時候跑出去轉轉,甚至不吃咖啡店簡餐,到外面吃個飯再回來,座位咖啡杯仍然保留,更令人感動。


只是遇到滿屋子這樣的客人,再厲害的老闆,大概也做不成生意,儘管到後來,老闆和作家、藝術家們都成為好朋友,但在營運收入不佳,又遭到祝融之災的情況下,十五年前只有黯淡熄燈。負責人簡錦錐回想當時,文學界不但依依不捨,還有不少人要求把店內的桌椅搬回家呢!


相隔十五年,拗不過老朋友一再詢問要求,明星咖啡屋重新開張了,儘管因為消防法令限制,從上樓樓梯到空間規劃,都和以前的明星有點出入,但其中豐富的文學回憶,仍然鮮活地烙印在這些文人的生命中,也要隨著重新飄起的咖啡香,持續傳誦...
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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